左起:交付给匹兹堡一家经销商的新车;德克萨斯州的Elevation Resources钻井平台;奥斯汀在建的公寓;丹佛西南航空公司柜台托运行李的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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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美国物价飙升,包括石油开采公司和芯片生产商在内的企业纷纷增加供应,这起到了给通胀降温的作用,同时也没有引发美国经济衰退或导致高失业率。
美国经济去年的表现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首先,通胀下降幅度超出预期。下周即将公布的一项受到密切关注的数据可能会显示,2023年底,美国的通货膨胀率约为3%,比上年同期下降两个百分点。
其次,根据《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对经济学家的最新调查,美国经济不仅避免了衰退,还实现了2.6%的出色增长。这远好于他们去年4月份预测的0.5%的增幅。失业率保持在近半个世纪以来的低点3.7%,而不是经济学家此前预测的4%。
经济的快速增长和低失业率通常不会与通胀的下降同时出现。这次之所以同时出现,是因为自新冠疫情以来,通货膨胀和经济增长更多是由商品和服务供应的波动而非需求(即消费者、企业和政府的支出)驱动的。需求的增长往往会推动经济增长和价格上涨。供应的增长往往会推动经济增长,但会促使价格下降。
高盛(Goldman Sachs)首席经济学家Jan Hatzius说:“本轮周期有所不同。与20世纪70年代的需求驱动周期或战后其他年份的商业周期相比,一场自然灾害是一个更好的模式。在供应恢复的情况下,这大大降低了保持产出稳定增长同时降低通胀的难度。”
从2020年到2022年,经济在疫情最严重的阶段之后重新开放,加上政府的刺激措施驱动,大量的需求得到释放,而企业无法满足这些需求。企业缺少零部件,面临劳动力短缺,运输能力不足,土地也缺乏。结果就是价格飞涨。
然而,一旦高价格和未得到满足的需求带来获利机会,企业肯定不会白白放过。因此,它们千方百计提高产量——筹集资金、重组生产和提高产能。Camden Property Trust的首席执行官Ric Campo在2021年告诉投资者:“我们要把握大好时机。”当时该公司正在加紧推进公寓项目。
从供应侧着手的办法有其局限性。高利率、较好的人员配置水平和有所降温的需求缓解了增加产能的紧迫性。伊朗支持的武装分子对红海航运的袭击以及部分波音飞机新近停飞提醒人们,供应链仍然脆弱。一些经济学家仍预计会出现经济衰退。虽然物价上涨的速度有所放缓,但许多人仍然对商品和服务的价格比三年前高出许多感到不安。
然而,供应的明显回升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在过去一年里,尽管需求旺盛,但价格上涨却更加缓慢,甚至许多行业的价格还在下降。
航空业
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3年前10个月,美国航空公司的客运量比去年同期增长了13%,但全年的机票价格却下降了5%。原因之一是飞机燃油更便宜,另一个原因是国内运力的增速快于客运量的增速,导致飞机载客率降低。据美国交通部,在全国范围内,航空公司去年10月提供的客座英里数比2021年1月增加了91%,较新冠疫情之前增加了11%。
2020年旅行业崩溃时,航空公司纷纷取消航线、停用飞机并鼓励员工退休。随着封控措施的结束和疫苗接种的普及,报复性旅行激增,让航空公司措手不及。主要问题是工人短缺。
美国西南航空(Southwest Airlines)人才招聘主管GregMuccio说:“我们不是受到飞机的限制就是受到登机口的限制。走出疫情后,我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员因素的制约。”
西南航空从2022年开始举行大规模招聘活动,通常是在靠近枢纽机场的酒店宴会厅举行。为了缩短面试与聘用之间的时间差,西南航空有时会在活动中进行背景调查和药物筛查。
去年6月,西南航空订了科罗拉多洛矶队的主场丹佛库尔斯球场,带来了行李处理和飞机移动设备,供潜在的员工试用。在572名参加者中,该航空公司聘用了258人。为了迎接如此多的新员工,西南航空的培训中心增加了课程并扩大了班级规模。
受此推动,到2023年9月,西南航空的运力比上年同期增加了约15%。在劳工节周末,西南航空的航班数量创下历史新高,而几乎没有出现延误。截至去年10月,该航空公司共有74,000名员工,比2021年底增加了19,000人,并且远高于新冠疫情前。
西南航空公司在丹佛库尔斯球场举行的招聘活动。
图片来源:SOUTHWEST AIRLINES
飞行员短缺问题尤为严重,此类人员需要多年培训。大型航空公司纷纷从支线航空、公司机队和内部培训中招募飞行员。西南航空的培训项目Destination 225去年完成了第一期培训。根据飞行员咨询机构FAPA.aero的数据,各大航空公司最终在2022年和2023年均招聘了1.2万多名飞行员,是疫情前水平的两倍多。
为充分利用旗下飞行员,一些航空公司把运力调配到较繁忙的航线,并用较大型飞机取代较小型飞机。2022年12月,美国联合航空(United Airlines)通过支线联营公司提供115个从佛罗里达州基韦斯特出发的航班,这些航班使用70到76个座位的喷气式飞机。上个月,美国联合航空提供94个这一定期航班,其中大部分由该公司使用126座的波音737运营。航班减少了18%,座位总数却增加了25%。
石油业
在石油市场,造成供应问题的不是缺乏劳动力或零件,而是地缘政治。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西方国家切断了对俄罗斯石油的进口。前些年,美国的石油勘探和生产公司往往通过钻探更多页岩油来应对油价上涨。这一次,石油公司面临提高股东回报的压力,预计它们会限制资本支出,转而优先考虑派息和回购股票。
许多小规模私营生产商决定提高产量。一些生产商仅靠单一钻井平台就做到了这一点,如总部位于得克萨斯州米德兰的Elevation Resources。该公司在西得克萨斯州和新墨西哥州的二叠纪盆地运营,该盆地是美国目前产量最高的原油产地。该公司首席执行官Steven Pruett说,一口油井钻出后大约需要六个月才能产出石油,因此该公司在进入2022年后很久才开始提高产量。
德克萨斯州Midland的一支钻井队正在为Elevation Resources公司进行管道连接工作。
图片来源:NICK OXFORD/REUTERS
Pruett说,自2022年第四季度以来,该公司的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增长了约三分之一,达到每天约10,000桶石油和天然气,创下了该公司的纪录。Elevation去年钻探了15口井,高于2022年的12口。他说:“我们在单一钻井项目上尽了最大努力。”
美国原油产量在去年9月份创下月度纪录。2023年1-10月的平均日产量为1,290万桶。这比能源情报署(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在2022年1月对2023全年的预测还高出约50万桶。
石油市场是全球性的,因此美国消费者只能间接受益于产量增长。尽管如此,这种影响仍然非常重要。通过与俄罗斯的合作,石油输出国组织(Organization of the Petroleum Exporting Countries, 简称:欧佩克)试图通过限制产量来支撑油价。最近在红海发生的船只遇袭事件扰乱了石油运输。如果没有增加的美国页岩油产量,这些因素原本会推高石油和汽油价格。
住宅业
随着2020年利率下降,新住房需求激增。新冠封控措施解除后,许多年轻人逃离了蜗居之所,比如父母家,这推高了房屋的租金和售价。
有经济学家和业内专家警告说,新住房供应已经落后于需求多年。自2007-2009年经济衰退以来,建筑业一直萎靡不振。材料和工人供应短缺。人们想安家之处没有土地可用。
该行业的一个细分领域,即多户住宅开发商,出人意料地加紧项目建设,以从租金飙升中获益。房地产咨询公司John Burns Research and Consulting的Jesse McConnico说:“人们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2021年的头几个月,在美国“阳光地带”各州开展业务的Camden的租赁办事处从低迷中振作起来。首席执行官Campo说:“突然间,在3月和4月,我们的办事处挤满了人,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到当年第四季度,Camden签下的新租约较上年同期增加了16.5%,该公司在美国各地共有5.83万个单位。
本月在建的Camden Durham公寓项目。
图片来源:CAMDEN PROPERTY TRUST
在低利率和资本市场繁荣的情况下,Camden在2020年和2021年发行了13亿美元的股票,以扩大其新项目储备。与多数建筑商一样,Camden也曾不得不应对材料、设备和劳动力短缺的问题。Campo说,“你必须想方设法让人们来你的工地”,比如及时付款。“有句老话是:钱付的快,朋友才会铁。”为了在2022年世界杯期间留住工人,该公司在建筑工地上安装了电视,并提供点心和午餐。
从2020年到2022年,Camden共有七个项目破土动工,总计建造了2,000多套别墅和公寓。2023年,位于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的一栋拥有420个单位的公寓楼提前六个月入住。Camden将业务扩展到单户住宅租赁领域。去年秋天,该公司开始在休斯顿出租189栋别墅。
据来自RealPage的信息,去年的竣工套数达到创纪录的43.9万套。Camden的项目是其中的一部分。McConnico估计,今年还将竣工60万-65万套。如此一来,新租约的租金价格已停止上涨也就不足为奇了。
Campo说,在Camden,去年第四季度截至10月底的新租约租金价格同比下降3.3%。一些新项目提供免一个月租金的优惠。
由于利率上升,他说未建房屋会被“搁置,直到情况有所明朗”。即使开发商回撤,过去几年开工的房屋也仍将陆续入市,从而缓解租金上行压力。衡量住房通胀的指标仍处于高位,但今年下行压力应会增大。
芯片业
新冠疫情期间的半导体荒产生了出人意料的重大影响,推高了很多使用芯片的产品的价格,尤其是汽车。芯片行业提高产出的能力帮助增加了供应,并抑制了使用芯片的产品的价格。
新车包含1,000多个芯片,这些芯片比人工智能等高端应用所涉芯片要简单,价格也便宜得多。
新冠疫情暴发之初,车企预计销售会长期惨淡,于是取消了芯片订单。供应商将这些产能重新分配给了其他产品,例如在新的远程办公和在线教育时代市场需求很大的个人电脑。等到车企终于下了新订单时,它们面临的是漫长的等待。随着待售汽车数量减少,价格和利润出现了飙升。
2021年,在库存不断减少的时期,位于加州科尔马的一家福特经销店的停车场几近空空如也。
图片来源:DAVID PAUL MORRIS/BLOOMBERG NEWS
半导体行业周期性很强。面对如此强劲的需求,芯片制造商不得不决定是否增加产能。这么做的好处是有可能带来大量新增销售额,但坏的一面是,需求可能崩溃,从而使产能闲置。Bernstein的半导体分析师Stacy Rasgon说,大多数人认为,“如果因为没有产能而无法赚到潜在的利润,这个损失要超过错误决策所带来的不良后果。”
2021年10月,Vivek Jain担任Analog Devices制造和供应链运营主管,该公司通过内部和外包工厂的混合网络为工业、汽车和电子产品制造约75,000种芯片。Jain在当年12月他的首次董事会上制定了提高产能的路线图。
一个快速方式是将华盛顿州卡默斯的一个制造厂的生产从每周五天增加到每周七天。Jain说,鉴于劳动力市场紧张,“我们认为这将相当困难”。但他说,员工们欢迎每周工作三四天、每天工作12小时的选项,而不是通常的每周五天工作制。
该公司通过安装额外的芯片制造工具,提高了位于俄勒冈州比弗顿和爱尔兰利默里克的制造工厂的产能。一些自己也缺少芯片的工具制造商与Analog达成协议,优先处理对方的订单。“这是一次很好的交换,”Jain说。他估计芯片产能比新冠疫情之前高出40%。
对于汽车制造商来说,芯片短缺问题已基本解决。因此,库存正在上升,根据Cox Automotive的数据,去年12月份的价格低于上年同期。
经济尚未走出困境。通胀率虽然远低于一年前的水平,但仍高于2019年的水平,工资增长速度仍高于与美联储的通胀目标2%相匹配的水平。通胀能否进一步下降并避免衰退,将主要取决于需求。供应的问题已经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