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照片: 2024年1月1日新西兰奥克兰放烟花庆祝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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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奥克兰 —
中国人出国寻求就业机会的所谓“润潮”已经到达了南半球的新西兰。新西兰移民局官网1月17日的信息显示，2023年有接近7万中国人，持认可雇主工签 (一种申请者相对容易获得、无良商家大钻漏洞的短期工作签证) 进入这个南太平洋岛国。
带着期待和梦想的中国工人，抵达新西兰生活、工作时一般首选奥克兰。人口约170万的奥克兰，是世界上拥有最多帆船的城市之一，也被称为“千帆之都”。
然而奥克兰港的帆起帆落，并非对所有人展现出诗情画意。多名受访者告诉美国之音，润出中国后也不容易，消费高、日子难，打工被剥削的情况非常突出，大家都希望龙年会带给他们好运气。
润离中国体会剥削
出国前一直在江苏工作、生活的贝娜女士，目前在奥克兰餐饮业工作，她认为自己的华人老板或多或少有剥削：“我是持三年期认可雇主工作签证进入新西兰的。出国前干小批发生意，一年收入十几万二十万，现在干着厨师的活。一周工作6天，合起来60个小时左右，老板给最低工资。不过工作时间是按照40小时来算的，所以时薪达到了签证的要求。其实，没条件投资移民、技术移民，拿工作签证出来的，大家情况都差不多。”
贝娜提到的认可雇主工作签证，是新西兰目前主要的临时工作签证。这一启动于2022年下半年的签证政策，初衷是确保新西兰人优先找到工作，同时确保只有经过认证的雇主才能雇佣移民工人，从而有助于打击移民剥削。
但初心和现实不同。根据贝娜的介绍，新西兰目前的法定最低时薪是22.7新西兰元，而认可雇主工签获批的基本条件之一是，申请人收入要达到新西兰收入中位数标准，大概是时薪30新西兰元：“老板不会付那么高工资，所以延长实际时间，再按40个小时来算就达标了。”
贝娜告诉美国之音，润离中国是她多年的念想，所以出国前对各种困难都有心理准备，目前和老板的关系也还算可以：“他有连锁经营的产业，并不经常到店里来，所以我还算清静，慢慢在店里也还有了一点话事权。”
在新西兰的主流中文网络论坛上，吐糟所谓黑心老板的帖子热度很高。1月19日，美国之音记者根据网络招工信息，致电一家自称在奥克兰市中心有商业地产项目、目前招聘木工的公司，该公司负责人直言“你想得简单了”：“木工的基本工具，包括工地鞋，都是自己去买。按最低工资标准给你付钱？你想得简单了。20元一小时，两周支付一次给现金。小工就是力工，搬搬木料，师傅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上房梁。”
新西兰资深雇佣关系法律顾问梅·蒙库尔(May Moncur)女士告诉美国之音：“来新西兰后进入建筑和餐饮行业的中国人很多，所以这些行业的剥削问题更突出，其它行业当然也有涉及。另外，移民剥削不分地域，其它地区同样存在。”
中国2022年底放弃新冠疫情控制，随后润出中国的风潮一直持续，从业10余年的梅·蒙库尔表示最近接到的咨询和反映问题的电话较过往明显增加，“包括2023年，打进来的电话是数以百计，具体多少，我都记不清了”。
人头费：公开的秘密
受访工人告诉美国之音，工资未达法定最低要求只是他们遭受的不公正待遇的一小部分，被随意解雇也时有发生，雇佣他们的老板收取人头费则是最恶劣的，而人头费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目前正在奥克兰找工作的湖北人张先生告诉美国之音：“我被国内的劳务中介骗到了新西兰，在一家清洁公司工作10天，就被解雇了。”高中学历的他表示，劳务中介要他额外付费1万元人民币，他不清楚中国中介和新西兰的雇主是什么关系。
来自广州白云区的阿明在奥克兰一家中餐馆打工，他承认自己是交了人头费的，但不愿意向美国之音记者透露具体数字：“老板也可以说是老乡了，收的不多，但多少有一点。”
贝娜女士介绍，她登陆新西兰花了8万元人民币：“中国国内收钱不办事的骗子中介很多，我为了合法地出来，在中介费上是没有讲价的。我筛选找到了山东一家劳务中介，他们明码标价，我也跟他们讲，我在中国是做生意的，不是最底层，钱多花都可以，但不要说出来后发现工作是假的，那我肯定要找你麻烦。”
贝娜提到了人头费：“山东中介帮我找到的这家雇主，收了两三万元人民币的人头费，中介都是告诉了我的。类似的中介，在山东、东北有很多，北京也有不少，之前主要做日本、韩国的劳务输出，现在也大量地把人往新西兰送。人头费是公开的秘密了，新西兰的华人雇主纯粹就是在卖人头。”
梅·蒙库尔女士告诉美国之音，灰色产业链已经形成：“正规劳务公司提供招聘服务的时候，实际上是向雇主收费。而在新西兰的移民社区，雇人不但不产生成本，用人单位反而从中介那里拿人头钱，这种违法行为损害的显然是求职者的利益，长远来看也损害了华人群体的声誉和新西兰的利益。现在的华人社区和印度社区，这种情况非常突出。不包括签证费等第三方费用，我看到的劳务中介明码标价六七万到七八万元人民币，而且有些就是直接在微信上宣传。”
一位因事情敏感而不愿具名的知情人告诉美国之音，新西兰建筑行业乱象普遍，包括一位所谓的华社领袖正被多名工人起诉：“一个工人一直没机会工作，还有一位工人工作了几天就被解雇。具体的细节我不好透露太多。不过这个老板可是华社名人，还曾和访问新西兰的习近平合过影，算是有鼻子有脸的人物。”
根据新西兰移民局官网1月17日的信息，2023年共有15,749 名雇主获得了认可雇主工作签证政策的认可，认可雇主工作签证申请超过 79,000 份，其中88% 获得批准。因为这一政策相对宽松，而中国经济不景气、润离风潮此起彼伏，多位受访者认为2024年将会有更多中国人申请这一签证。
龙年在即盼落地生根
龙年将至，贝娜女士很快要在新西兰度过第一个春节：“我们一家四口到新西兰，所有费用差不多花了20万元人民币。尽管物价很高，生活不易，我还是铁了心要留下来的。希望孩子们的英语赶快提升，我的个人设想就是全面提升自己的能力，为以后的移民打好基础。”
贝娜也谈到了丈夫：“他目前在一个仓库做搬运工，不喜欢、也不适应新西兰。我给他两条路，要么好好干，要么你就走。我们不是半路夫妻，但你永远不要对别人有要求。等全家落地生根、生活稳定，我会重新拾起梦想——写诗。”
贝娜预计新一年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国工人来到新西兰：“我来新西兰坐飞机的时候，特意找人交流，最后了解到同机200多人基本都是拿了工签来的。我原来有个润群，我出来后一下子有五六十人加我微信，我就把劳务中介信息给了他们，现在那个群里至少两个人已经到了新西兰。”
贝娜认为中国各方面的情况都比较糟糕，房子也越来越不值钱，她表示能帮就帮， “希望大家不要只为名利来到民主国家，价值观也应该有转变”。
前述湖北人张先生在和美国之音记者交流时，多次询问：“我这样的情况多吗？你能帮我找一份工作吗？做木工要技术吗？”他表示不想花时间去维权或者投诉。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显然是这位异乡人最大的心愿。
新西兰资深民运人士、《北京之春》主编陈维健建议：“中国工人初来乍到，如果确实觉得自己受到了雇主的不公平待遇，而且没办法再忍受，就应该勇敢维权。新西兰是法治国家。”
梅·蒙库尔女士表示：“中国工人到了新西兰后，一定要有维权的意识，不要一想到维权就退缩了。”
梅·蒙库尔同时喊话劳资关系里强势的一方：“新西兰的一些雇主，运营着这里的公司，但是经营理念、管理方式完全是中国特色。对于雇主，我也想建议，你已经润到国外了，就要入乡随俗，就要按这边的规矩办事，请你尊重西方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