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斯图加特的行人——在这个国家,繁忙的工作正在失去吸引力。图片来源:Ben Kilb/Bloomberg 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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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出炉的数据动摇了德国人勤奋工作的声誉,德国人的平均工作时间已在经合组织成员国中垫底,因为新一代德国人发现了放松的好处。
德国是新教工作伦理的发祥地。而今,德国人却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劳碌。
去年,德国人的平均工作时间为1,343小时,在由38个富裕国家组成的俱乐部——经合组织(OECD)的成员国中垫底。德国最大的医疗保险公司Techniker Krankenkasse的数据显示,德国人去年的病假天数也创下历史纪录,多达19.4天。
沉寂了十年之久的工会开始力推缩短工作时间——而不仅仅是提高薪酬。教练、社会学家和组织顾问都在大力宣扬放松的好处,认为这是治疗职业倦怠、家庭破裂、生产率低下乃至气候变化的良方。
“年轻一代并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在新教工作伦理的严格教化中长大成人。他们从父母身上看到这种工作伦理带来的可怕影响,”今年早些时候出版的《少工作,多生活》(Work less, live more)一书的合著者玛加丽塔·斯坦吕克(Margareta Steinrücke)说。“所以,他们会跟父母和政治家说,对不起,我们不会再拼命工作。”
一些欧洲人讨厌国家刻板印象。也有许多人对此津津乐道。法国人自认为在美食和性爱方面鉴赏力不凡。意大利人经常自诩对时尚、咖啡和歌剧有着独到洞见。许多德国人则认为自己是高度务实的工作狂。
这种陈词滥调的源头已经不得而知,但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在1904年出版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The Protestant Ethic and the Spirit of Capitalism)一书中,将宗教改革描述为北欧财富创造的主要动力。
就连励志贴纸也没准儿是德国发明的:19世纪晚期,德国人流行在厨房里挂所谓的“格言毛巾”,这些毛巾上绣有“快乐地尽职尽责”、 “劳动是女人的装饰品”等励志口号,目的是劝导主妇不要在家中无所事事。
雇主的难题
亨德里克·莱普切(Hendrik Laeppché)在德国北部拥有并管理一家中等规模的工业零部件分销商,在他看来,“反工作”潮流真实存在——而且抱有这种态度的不只限于Z世代。
衣物上写着“快乐地尽职尽责”等口号,温柔地教诲人们要努力工作。图片来源:Museum Abtei Liesborn des Kreise
“刚刚来了这么一位学徒,23岁,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女性,”他说。“我们给她提供了一份全职工作,但她怎么说?‘我想每周工作四天,我想有时间在网上卖东西,做这个,做那个’……还有59岁的这批人。他们希望放慢节奏,只从周一工作到周四。”
这种趋势让经济学家和政治家感到困惑,他们担心,在德国经济增长停滞且面临近代史上最严重劳动力短缺的当下,这种冷淡态度可能会产生不良影响。
“法国、意大利和其他国家的人工作比我们努力得多,”德国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安·林德纳(Christian Lindner)今年早些时候在推出税收激励措施时抱怨说。这些激励措施旨在“让德国人重新爱上加班”。
萨克森州保守派州长迈克尔·克雷奇默尔(Michael Kretschmer)长期倡导“多工作”,他说:“人人都在谈论非全日制工作,谈论每周工作四天。这是一个巨大的经济隐患。”
德国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安·林德纳希望让德国人重新爱上加班。图片来源:Michael Kappeler/Zuma Press
在德语中,勤奋工作的美德被称为“Fleiß”,可以翻译为勤奋或勤劳。在2010年欧债危机期间,“Fleiß”成为政治对话中的关键词,当时许多德国选民对不得不救助希腊感到不满,因为他们那些希腊表亲57岁就退休了,而且从新闻画面来看,希腊人似乎成天在咖啡馆的露台上悠闲啜饮浓咖啡。
但时过境迁,根据经合组织的数据,希腊人去年的平均工作时间已达到1,897小时,比德国人多出554小时。希腊人现在67岁才能退休,一项允许每周工作六天的新法律已于今年7月生效。
*亚历克斯·基尔吉安纳基斯在柏林经营一家希腊快餐店。图片来源:Emmanouil Paraskevas
与此同时,参与德国明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Münster)一项研究的50家公司正在试行每周四天的工作制,以考察在全薪条件下减少工作时间对劳动者是否有吸引力。欧盟预计希腊经济今年将增长2.2%,而德国经济自2019年以来一直没有增长。
“危机让希腊人懂得,只有努力工作才能成功,”来自希腊塞萨洛尼基的亚历克斯·基尔吉安纳基斯(Alex Kirgiannakis)说。他从前是证券交易员,现在经营一家人气希腊快餐店Apló,在柏林有两家店面。“我雇了相当多的希腊人。还有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德国人比较少……他们很了解制度,而当你了解制度,你往往会滥用制度。”
快餐店的常客早就不把德国人勤奋工作的传说当回事了。
说“不在办公室”,就是不在办公室
周日基本别想购物,标准的“不在办公室”电子邮件是这样写的:“我现在不在办公室。您的邮件无法转发,也无法阅读。”大学基本让学生自己来设定学习进度,许多学生30多岁才毕业,大约一半的学生只在上午上学。
密歇根州人里克·温伯格(Rick Weinberg)曾在硅谷担任IT产品经理,四年前举家移居欧洲。在柏林一家初创公司工作的第一天,当正午的钟声敲响时,他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人人都站起身来,一走就是整整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然后五点半一到、六点钟一到,大家就是一副‘我走了,明天我再接着做’的模样,”温伯格说。温伯格现住在西班牙巴塞罗那附近,他说自己希望可以在周日买菜。
民意调查和数据公司YouGov在7月份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超过四分之一的受访者(包括三分之一的男性)最近佯装生病,跟公司请病假。“病假欺诈”(在德语中也有一个专门的动词“Krankfeiern”)现在已经严重到公司要采取应对措施的地步。
密歇根州人里克·温伯格在德国一家初创企业工作,上班第一天,他就被这里员工的收工速度震惊了。图片来源:Rick Weinberg
据了解相关计划的人士透露,今年6月,特斯拉在柏林附近一家工厂启动了一项试点计划,为出勤率特别高的工人发放奖金。特斯拉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在“反工作”阵营看来,糟糕的健康数据有一个简单的解释: 德国人工作过度。
“人们承受的压力太大,很多人到退休时已经病倒了,”IG Metall工会勃兰登堡(特斯拉在当地设有工厂)地区主管德克·舒尔茨(Dirk Schulze)说。“为了吸引优秀人才……需要让工作时间更短而不是更长”。
新的力量平衡
一些经济学家表示,德国的技能劳动力严重短缺,同时又接近充分就业,这就产生了一个悖论:德国人不应该放松,但又完全可以放松。
“人们一直希望减少工作,现在他们可以这样做了,”政府智库就业问题研究所(Institute for Employment Research)的预测和经济分析主管恩佐·韦伯(Enzo Weber)说。“供不应求的劳动力市场改变了劳资双方的力量平衡。”
德国罗斯托克的集市广场。社会学家们都在宣传放松的好处。图片来源:Krisztian Bocsi/Bloomberg News
32岁的安妮·威尔海姆(Anne Wilhelm)辞去了零售业的工作,转而从事一份每周工作20小时的零工工作,担任组织顾问,获得额外的自由时间让她感到很开心。她利用空余时间自学了平面设计。现在,她住在印度尼西亚,把一周的时间分配给多项活动,她当志愿者、做设计,还经营自己的 爱彼迎(Airbnb)民宿——她对“工作多少算工作过多”这个问题的看法也发生了变化。
“对这里的人来说,每天从早到晚在田间劳作是生活的常态,他们不会去想这些,”她说。“这给了你一个不同的视角。有时你会想,我们是不是在纠结一个奢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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